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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从容容过日子

高娃
2017-04-20
2929

从从容容的生活,就是自自然然的生活,是与自然相协调的生活,也是更合乎人性的生活——


美丽的琉森湖是瑞士人发呆、亲近自然的好去处 赵向往 摄


恬静宜居的瑞士森林小镇 赵向往 摄

       过年期间到欧洲旅行,在瑞士首都伯尔尼,正赶上礼拜天。首都的商业中心大街,据说相当于我们的王府井,却冷冷清清。一路长廊下的商家橱窗,倒是灯火辉煌,摆放的货品璀璨琳琅,但一律“锁将军”把门,无人营业。店主与店员也都各自度周日假,自找地方逍遥去了。外来的游客若想购物,只有等到礼拜一他们上班后再来光顾。这让中国的游客很是郁闷,很不理解:周末正是绝好的商机,无论北京还是上海,所有商家都在利用这个时间段争夺顾客,不惜使出打折、有奖、送礼等种种销售绝招,把休息日搞得比平时还要喧闹十倍!

       难道瑞士人真傻,不晓得赚钱的门道?恐怕并非如此,能够将一块腕表的方寸之地做到极致的瑞士人,不至于笨到不会数钱。

       问题在于在他们的观念中还有比钱更有价值的东西,那就是安安稳稳、从从容容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节假日宁可不挣钱,也要带上自己的老婆孩子到湖边看风景,到山脚晒太阳,到林子里听鸟叫,那才是一种享受!

       据说这种观念最早起源于他们的宗教信仰。上帝造人劳作了六天后,第七天就不再干活,也要放松休息。后来又成为一种商业伦理,再后来甚至被商业法规固定下来。说不上班,大家全都不上班,管他什么游客不游客。“为人民服务”?还是要先为自己服务吧!顾客哪里是上帝,顾客也要遵照上帝的安排!

       意大利的罗马、佛罗伦萨,我是30年后重游。同行的旅伴多次问我,30年间的变化如何?说老实话,从市容上我没有看到多大的变化,不但万神殿、特雷维喷泉、西班牙广场、君士坦丁凯旋门、圣母百花大教堂这些古迹没有什么变化。市内的道路还是石块铺就的老样子,窄窄的马路上跑着的仍旧是有轨电车,市政厅仍旧缩在500年前的老房子里。不仅30年,300年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仔细查看,也就是古罗马斗兽场前多了一道简易的栏杆,记得30年前我在这里拍照时是没有的。

       最大的变化,应该说是我们中国人带来的:各个景点黑压压全都挤满了中国同胞。30年前,我随中国作家代表团在罗马、佛罗伦萨、米兰、威尼斯盘桓10多天,几乎看不到中国人。中国人在这里还是稀罕物,总是受到人们的待见。街上一位新加坡的男士热情上来打招呼,原来是把我们错当做他们国家的公民,问清是中国人,男士就更多了一份同族同宗的自豪。火车上同座的一对到南方旅游归来的意大利老夫妇,对我们冷眼相看,一旦知道我们是“Chinese”,马上笑脸相迎,并且道歉说开始把我们当成“日本人”了!如今,中国人在欧洲、美洲,甚至在非洲到处汹涌澎湃,成了那些风光绮丽的旅游点上的一道负面景观,比当年的日本人还要不受欢迎。说来也是,如果你的家里偶尔来一位远方客人,自然会像孔夫子说的“不亦说乎”;如果你家里整天川流不息地来客人,一来一群,而且在你家里颐指气使、吃喝拉撒,你会不烦吗?!

       出国旅游,显然是近30年中国的一大变化,也改变了世界。

       在我们中国,大作家周立波曾经出版过一部小说《山乡巨变》。岂止“山乡”,这么多年来,中国的大、中、小城市都在发生着“巨变”。大跃进、大炼钢铁、公社化、祖国山河一片红、城市化、大拆大建、农民上楼,一直是行政高层的宏伟设计:“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苦干加巧干,大干促大变”“乘卫星,驾火箭,十年规划,一年实现”, “日新月异”成了上下一致追求的目标。

       西方发达国家的工业化、城市化确实值得羡慕,但那是在数百年的历史长河中渐渐形成的。而我们却往往是凭靠行政的力量、运用“搞运动”的方式强力推进,变化迅猛,后患也严重,不但损伤了自然生态环境,也污染了人的精神生态。

       在我生活的古城苏州,曾被13世纪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誉为“东方威尼斯”。直到民国初年,水城苏州还仍然保留着当年的风貌。如今,苏州市内的河流已经被填塞多半,“威尼斯”是做不成了。城东的万顷湿地也已经被开发成“工业园区”。鱼米之乡成了房地产商你争我抢的战场。数十米、上百米、200米、300米的摩天大楼真的就像“雨后春笋”,一眨眼间便一幢幢拔地而起。与此同时,水源开始变得污浊,雾霾开始遮蔽蓝天,交通开始堵塞,贫富差距激增,房价的涨落、股市的起伏、理财基金的变幻无时无刻不在纠结着市民的心绪,往日舒缓、清净、悠闲的苏州渐行渐远。

       20世纪以来,世界上发展变化最快、最大的国家,非中国莫属。其中固然有成就,但也不乏隐忧。诸如环境迅速恶化、资源急剧流失、经济文化失衡、价值观念沉降、国民道德下滑,这些负面的东西正在抵消高速发展带来的“红利”。

       相对于中国众多城市,苏州市的社会发展应该说还是较好的,但是随之而来的负面效应仍不容忽视。

       无论是人类社会还是自然界,变化总是必有的,也是必须的。但变化有常,是有规律、有定则的。日月运行、昼夜轮替、潮汐涨落、草木盛衰、人生否泰、社会沿革都处于变化之中,也都处于一定的节律、轨道的变化之中,这叫“常规”。老子曰:“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违背自然规律、违背社会规律,我们摊上的“凶险”事情已经太多,还不该总结教训吗?

       这里我想建议出国旅游的同胞,不仅是看看西洋的风景,也不要一味抢购外国的奢侈品,也还要掂量一下发达国家社会发展的过程、国民的价值理念以及异国日常生活的风格。

       瑞士和意大利,都不算是现代工业国家的翘楚,但也少了许多现代工业化带来的弊端,甚至还保留了不少传统社会的生活习惯。我从中能够体味到的一点,就是:日子还是要从从容容地过。从从容容的生活,就是自自然然的生活,是与自然相协调的生活,也是更合乎人性的生活。

       鲁枢元,中国文艺理论学会副会长,黄河科技学院生态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他长期从事文学跨界研究,在文学心理学、文学言语学、生态批评及生态文艺学诸领域有开拓性贡献,主要著作有:《文学与生态学》《心中的旷野》《自然与人文》《精神守望》《蓝瓦松》《生态文艺学》《生态批评的空间》《陶渊明的幽灵》等,1988年被人事部遴选为“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作品《陶渊明的幽灵》获2014年第六届鲁迅文学奖文学理论评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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