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雪莉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因为我的生命里，它们来过，带走了我的部分牵挂。我常常想起那只与我擦肩而过的宠物鸡仔。

       妈妈曾经养过一只特别的鸡仔，它住在楼房里。也许是妈妈年轻时种地养鸡劳动惯了，搬进楼房依然不肯闲着。前年春天，妈妈逛市场时，看见小贩手里圆乎乎、毛茸茸的鸡仔，顿时眼前一亮，一下子买了四只。回到楼上，把它们安置在一个铺了棉絮的纸箱子里。大概是先天体弱加上水土不服，四只鸡仔陆续死了三只，剩下的这只，好像是只小母鸡，长着小巧的冠子，逐渐从一只黄白色的绒球长成了披着黄色与褐色交织的羽毛的美丽鸡仔，它体态轻盈，顾盼有神，活像一只鸽子。

       这只鸡仔的生活空间是装水果的纸箱或者塑料筐。每天，它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吃食饮水，一副知足常乐的样子。高兴的时候它发出欣喜的“啾啾”声，生气的时候，它发出短促的“叽叽”声。为了让它开心，妈妈每天把它放出来，让它在楼房里随便溜达一阵。它可得意了，先是迈着小碎步，谨慎地打量这七十多平方米的人类空间，看到妈妈裤子上的绿色碎花，以为是自己爱吃的菜叶儿，张开小翅膀，欢快地冲过去，就好像运动员百米冲刺的动作，逗得全家人不禁莞尔。妈妈说要让它快点变胖，那样就可以宰了吃肉。它仿佛听懂了似的，偏偏不吃玉米面，也不爱吃小米，就喜欢吃青菜叶儿。即使妈妈把它最爱吃的青菜剁碎了拌上玉米面，它也挑着吃光了青菜碎末儿，把玉米面全剩下了。

       它是个与人为善的小家伙。虽然它不吃玉米面，可是当我儿子将一把煮熟的新鲜嫩玉米粒送到它眼前的时候，它很领情地啄着，吃得一粒不剩。我的爸爸卧病在床，行动不方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鸡仔挥动小翅膀，飞到了我父亲的腿上，静静地与老人对视，仿佛懂点什么似的，逗得我爸爸直笑。

      它曾经病得不轻，那是它来到我妈妈家两个月左右时候，它拉肚子，耷拉着头，不吃食了。我妈妈急了，赶紧擀碎了治疗小孩拉肚子的药片，和着水给它灌下去。还给它牛奶喝，把牛肉切成细丝给它吃，它过了一天一宿，终于恢复如初了，我们全家都很高兴。

      天气逐渐暖和了，它已经快满一百天了。在楼房待久了，它会寂寞，一边焦急地叫着，一边东张西望地寻找什么，我妈妈下楼遛弯儿的时候，就把它带出去换换新鲜空气。户外才是它的天地，它长这么大，大概第一次见到青草绿树。它高兴地张开翅膀，欢迎这个新世界。一会儿啄啄沙土，一会儿啄啄蚂蚁，一会儿啄啄草叶儿，圆圆的黑眼睛充满了惊喜，跑得健步如飞，我们几乎赶不上它了，邻居们都说它长得漂亮，像鸽子。忽然，远处窜出一只大黑猫，直奔我们的鸡仔而去，大家都惊呆了，还是我儿子反映快，捡起石头扔过去，同时一个箭步冲过去，赶跑了大黑猫。我们欣慰地看到，鸡仔没有受伤。

       后来，鸡仔总也不长肉，妈妈喂鸡累得失去了耐心，冲动之下把鸡仔杀了，炖了不到一碗肉。这个结果让父亲、我和儿子很难过，大家谁都不肯吃鸡肉，闹得妈妈也心里不好受起来。原本我们一直把鸡仔当成了伙伴，当成了一个天真纯洁、不谙世事的小朋友。我们早该知道养鸡的目的一直是为了吃肉，却在不知不觉中投入了感情。原谅我没有一直陪着你，与我擦肩而过的宠物鸡仔，我的生命中有你陪伴真好，你让我懂得了要珍惜和尊重生命，哪怕是小小的、弱弱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