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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大钟寿军
晚饭后闲来无事,陪远方回来的父母散步。
下了楼,路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来,像闪亮的河流笔直地流向远方。沿街的楼体霓虹闪烁,有的是微微煽动的彩扇,有的是精致的水晶五星,有的是一朵朵五彩的蘑菇,就连树丛中也流淌着绿色的“雨滴”,美轮美奂。走出黎明小区,我带父母穿越彩虹般的振兴桥,在灯光的指引下,伴着路边音箱里美妙的音乐走在北斗山下的水泥公路上,走向林荫路的尽头。
徜徉在灯的海洋,父母的脸笑成了菊花:“变化太大了,想当年我背着行李卷从南方来到北方,房屋破旧,街巷里弄垃圾成堆、道路弯曲不平不说,单是照明这方面就很不方便。”抚今追昔,父亲打开了话匣子。
“六十年代末我来林区支援边疆建设,根本没有电,收音机用电池,晚上照明就用煤油灯,我晚上写完材料,鼻孔黑黑的,眼睛抢呛得直流眼泪。去仓房找东西,端着煤油灯,得十分小心,弄不好把棉花等物点燃就会引起火灾。社会发展了,现在的日子多好啊!晚上就像白天一样。”说完这些,父亲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提到照明,我不禁想起儿时初来林区呈现在眼前的黑白画面。那是1974年秋天,父亲接我们母子五人从四川老家坐着火车一路颠簸来林区。到达库口林场时正是深夜,外面漆黑一片,父亲把我们带到一幢歪歪斜斜的板夹泥房前,敲开了一户房门。门开了,一个披着破棉袄面色苍黄的中年妇女端着一根蜡烛出现在我们面前,她是四川老乡魏大娘。屋子很小,除了火炕和为我们家临时搭建的木板床铺,基本没有什么家什了。在魏大娘家,我们白天就着卜留克咸菜、炒土豆丝,喝着稀稀的小米粥或是玉米面糊糊,晚上吃过饭吹灭煤油灯就睡下了。大约一周后,林场给我家腾出了一户板架泥房,自此,我们一家人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可以过自己的日子了,尽管也是那样的破旧不堪,雨天还要漏雨。
一年后,林场有了发电机,家家户户安装了电灯,有了电灯,我们觉得屋子里亮堂了许多。但每晚大约九点钟,电灯总会准时地暗两下,那是要断电的信号,我们立即脱下衣服在灯彻底熄灭前钻进被窝。
山村的夜晚漆黑、寂静,带给我的是无尽的恐惧。那时候小学也要上晚自习。放晚自习后,如果没有月光,夜就像一个黑色的大罩子,把小村严严实实地罩在了黑暗中,我跟几个小伙伴背着破旧的书包快速往家走。同行的伙伴陆续到家了,最后就剩下我自己了,除了几声犬吠,就是我慌乱的脚步声了。我家住在北山脚下唯一一栋房子最后那户,我要穿过几栋废弃的破房子、几片菜地和一个围满了柳树的大水塘。
中考那年,我家已经搬到林场南面的砖房里了,那时已经是整夜供电了,但白天还是没电。尽管人们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观,可夜晚对于我来说仍然充满了恐怖。
1989年,我中专毕业后回到了林场工作,家家户户已经统一由根河电业局供电了,且全天24小时供电,很多人家在院子里也接上了电灯,晚上去同学家串门不觉得害怕了。
进入二十一世纪,随着新林区建设进程的加快和建设美丽家园号角的吹响,林区实现了镇镇村村通水泥路,程控电话、网络也进山场人家了。经济的腾飞,让大兴安岭林区换了人间,人们的生活发生了质的飞跃,很多人家从林场搬进了小镇或是牙克石、海拉尔市的棚改楼,体验着文明清洁的生活。留守在林场的住户,林业局统一改造美化了房屋、院落及周边环境,水泥公路从家家户户门前通过,胡同口整齐地排列着垃圾箱。最重要的是,林场的每一条公路、每一个胡同都安装了太阳能路灯,林场人夜晚出门也能像白昼一样来去自如了……
陪父母坐在河边的休闲椅上欣赏小镇流光溢彩的夜景时,母亲的手机响了,是住在林场的何婶打来的,母亲按了免提。听说父母从南方回来了,这个老邻居十分兴奋,她劝我父母去她家住几天,看看林场的新模样。她不无骄傲地说儿子新换了轿车明早来接他们,老人底气十足的话音里始终裹着笑声。如数家珍地介绍完林场的新变化后,何婶难掩心中的喜悦和感激,她说:“钟嫂啊,咱活了七十多岁,没想到咱没正式工作还能拿退休金,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咱可不能昧了良心,咱得说要感谢共产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