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张志明
1968年我从华东师大毕业后,被分配到内蒙古大兴安岭林区乌尔旗汉森工公司上班,直至退休,我在林区工作了37年。
乌尔旗汉,是一个被群山环抱的热闹小镇。从小镇向南走,过了清澈见底的南大河,就有一道弯弯的山路。山后是莫拐、五十九两个经营所与一大片人工林,再往西去是煤田林场。穿过林场,有一条与火车轨道平行的公路,通向牙克石。若是深夜驾车途经这条公路,汽车灯光照亮前方,有时你会发现,不远处常有几只狍子正飞快地越过路面。从小镇向北走,紧挨北山的,是库都尔河。每年到了端午节,天还未亮,急于踏青的男男女女,结伴爬山。沿着北山登上山顶,在始建于50年代末的那座防火瞭望塔上,俯瞰全镇。天色欲曙,一列由东向西、满载木材的加长火车,正沿着镇中间的铁道缓缓驶过。汽笛长鸣,火车在驶离大兴安岭为各地运输木材的同时,也带去了林业人对祖国的一片赤诚之心。
那时的我在乌尔旗汉当地中学教书,已结婚并有了儿女。家就在学校后墙外一百多米处的大坝内侧,周围邻居几乎全是五六十年代从山东、河北或东三省来到这里的农村人。论年龄,他们与我岳父是平辈,都是林区的开发者。那时的林业工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说辛苦,生活却井然有序,与他们为邻,让我学会了林业人的生活方式。每天上班认真工作,回到家就种园子,过着平静而舒心的日子。我学会了开荒种地,在自家园子里种土豆、圆白菜、卜留克与豆角等蔬菜,还喂养过猪和鸡鸭。周末,我常与妻一道拉着小车,越过库都尔河,去北山的后沟拣烧柴。也跟过大卡车,去十八里外的小煤窑买煤。花一整天时间,把煤运到家,全部倒腾进仓房,夫妻俩看着彼此沾满煤灰的脸,笑得乐开怀,庆幸可以放心过冬了。每到过年时,家家户户开始包粘豆包与饺子,放在室外冻好,再储存起来,可以随时享用。一过腊月廿三(小年),当地百姓会送“灶神”、搞卫生,糊纸灯笼、制冰灯与贴春联,买好鞭炮,就等红红火火过大年了……
改革开放后,林业人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精神文化生活也丰富了。镇上出现了歌舞厅,森工俱乐部每天播放多场电影,可以观看《巴山夜雨》《牧马人》《归心似箭》《庐山恋》等。后来,南山上又建起了电视塔,家家户户都买了电视机,我们全家人经常坐在一起收看电视节目。之后,小镇还出现录像厅与网吧。
林业人特别重视对子女的教育。初中毕业后,成绩好的学生考进海拉尔或牙克石的重点高中,高考后,很多学生被北京、上海、重庆、广州等地的大学录取。深山里飞出金凤凰,喜讯传开,皆大欢喜! 我认识一位退休工人老唐,单职工家庭,靠微薄的收入供儿子上学。他家自盖的房子临近南大河,家徒四壁,但房前屋后的园子很大,是他自己一锹一镐在草甸子上垦荒开出来的。为供儿子在广州中山大学读书,退休后,他在自家的十多亩地里天天劳作,上街卖菜,省吃俭用。他的儿子不负众望,毕业后受聘于上海陆家嘴浦发银行,成了年轻的白领。
我退休后回到上海,回顾30多年的林区生活,我为我曾经是一名林业人而自豪,不论走到哪儿,我的心始终与大兴安岭的山山水水紧紧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