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娟

清晨推开窗，微风裹挟着一缕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艾草的清香。这淡雅的香气，如同一把时光的钥匙，轻轻开启了记忆的大门，带我回到了儿时，回到了那个被艾草香萦绕的夏天。

那时，我家住在一个风景秀丽的林场，林场四面环山，一眼望去都是满满的绿色。无论是在山间的小溪边，还是在弯弯曲曲的山路旁，都有艾草的身影，无须精心照料，便自顾自地蓬勃生长。它们身形挺拔，叶片青绿，脉络清晰，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每到端午这天，天刚蒙蒙亮，就能看到人们上山采艾草的身影。那时的我，也会跟着妈妈一起，蹦蹦跳跳地走在采艾草的小路上。妈妈总是耐心地教我辨认艾草，告诉我什么样的艾草最为鲜嫩，香气最浓。她的手轻轻抚过艾草的叶片，指尖仿佛也沾染了那独特的清香，而我在一旁好奇地学着，心中满是欢喜。

采回的艾草，有的被扎成花束，悬挂在门楣之上。妈妈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艾草可以驱邪避灾，护佑一家人平平安安。那一束束艾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守护家园的卫士，又似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有的艾草则被妈妈放入锅中，添上清水，慢慢熬煮。随着水温升高，艾草的香气愈发浓郁，弥漫在整个厨房。煮好的艾草水，妈妈会用来给我洗澡。温热的艾草水，带着淡淡的清香，轻轻拂过肌肤，清凉又舒适，仿佛能洗去一身的疲惫与燥热。我在浴盆里嬉戏玩水，溅起的水花带着艾草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整个屋子都沉浸在这独特的氛围之中。

除了用来洗澡，艾草还能做成美味的食物。妈妈会将鲜嫩的艾草洗净，捣成泥状，再加入糯米粉、白糖等，揉成面团。面团在她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被捏成一个个可爱的形状，放入蒸笼中蒸熟。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艾草粿就出炉了。咬上一口，软糯香甜，艾草的清香在舌尖散开，那味道，至今都让我回味无穷。

后来，为了响应国家政策，林区开始封山育林，我和家人住进了镇里的楼房，再也难见到肆意生长的艾草，也很少能闻到那熟悉的香气。偶尔在超市里看到包装好的艾草制品，买来闻一闻，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那股子自然、质朴的艾草香，仿佛只存在于记忆中，存在于妈妈的身旁。

如今，每当闻到艾草香，心中便涌起浓浓的思念。思念那个小山村的一草一木，思念在小山村度过的每一个端午节，思念妈妈温暖的笑容和那双布满老茧却无比温柔的手。艾草香，不仅仅是一种味道，更是一段难以忘怀的童年记忆，它承载着亲人的关爱，传承着古老的习俗，在岁月的长河中，始终萦绕在我的心间，历久弥新。

窗外的风依旧在吹，艾草香若有若无地飘散着。我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这熟悉的气息，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日的小山村，依偎在妈妈身旁，听她讲述着过去的故事，任艾草香将我包围，温暖而安心。